森海1895

奇怪的儿子

第十二章

“请进，您好，我是您的心理咨询师赵莱娜。”

“啊，您好。”池东哲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毛衣一脸温柔的妇女，连忙握上了她的手。

赵莱娜看了眼有些紧张的池东哲微笑着领他坐下，“在这里是绝对私密的，你有任何想要说的都可以和我交流，放松一些。”

“谢谢。”池东哲舔了舔嘴唇有些局促地冲她微笑。赵莱娜见状便转身坐到他对面轻声问：“你和刘先生很熟吗？” “啊，他是我所在超市的老板，最近他看我心情不好知道我是为了孩子的事担心就推荐我来找您，说您很厉害。” “是吗？我和他的妻子是很好的朋友，听到他这么称赞我很开心，就是最近太忙了见不到面，请你务必帮我谢谢他。”  “嗯，好的。” 赵莱娜看他放松下来就引导着话题问道，“我刚才听你说起孩子，可以和我聊聊吗？” 

听到医生这么问，池东哲深吸一口气思考该不该说出来，其实在他被老板推荐来看心理咨询师时他并不想这样。可自从他肩膀挨了徐文祖一刀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本以为两人关系会缓和，结果徐文祖还是对自己爱搭不理，一回家就到卧室对着电脑捣鼓，还锁上门不允许他进屋。

考虑再三，他还是隐去了自己杀人以及和那孩子之间有些不堪的部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出来，“就是这样，赵医生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很担心他。”池东哲说完双手扶额一脸的无奈。

赵医生看得出眼前的男人还有所隐瞒，但每位第一次来咨询的病人都不会毫无保留地全都说出来，她已经很高兴池东哲第一次咨询就愿意说出这么多的真心话，也能因此感受到男人对那个男孩深沉的无奈感。

从咨询室回来，池东哲一直都在思考赵医生给他的建议，“不要忽略他的感受，不如试着把自己想问的都说出来毕竟那孩子讨厌背叛又十分聪明，坦诚一些或许更好。”

池东哲盯着餐桌上的黑点嘀咕道，“也许我该问出来。” “问什么？”躺在沙发看书的徐文祖突然坐起身子问他。 “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已经坐在这里将近五分钟了好吗？所以你是怎么把自己搞瞎的？”徐文祖对他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池东哲皱着眉从鼻子喷了道气，决定坦诚相待，“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对吗？我不想你一直都在避开我，我其实” 

“其实什么？”徐文祖站了起来厉声打断他的话，“说呀。” 池东哲看着对方莫名生气的样子突然有些泄气，“唉，其实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你都可以和我谈谈，任何事。” 

徐文祖听后也不说话就直直地那么盯着他看，直到池东哲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去心理咨询了对吧，关于我不正常。” 

“呃…”池东哲一边感叹徐文祖是真的很聪明，一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他害怕这让徐文祖感到受伤害，毕竟没有人真想当个怪胎。

“呵，别一副可怜我的样子，我不在乎我所经历过的烂事，这没什么大不了，心理咨询我又不是没做过，听我一句劝这对我没用，你还是把钱省下来多买几根菜吧。”徐文祖挥着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就在徐文祖抬腿打算进屋时，池东哲挡在了他的身前，“好，我们先不管心理咨询到底有没有效果，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介于你已经…报了仇？”他顿了一下朝自己的肩膀指了指。

徐文祖听到这话朝他又走近一步，眼神直望过来，“好呀，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你吗？跟我来。” 池东哲有些迷惑地跟上他，自从徐文祖警告自己不准进他房间后，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池东哲不是没想过撬锁，他绝对可以做到不被男孩发现，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对方可以信任自己然后自发的告诉他这么做的原因。

而现在当他看到男孩电脑里的那些资料时他突然觉得还不如自己不知道。那些东西无论再看多少次还是让他感到不安和头疼。

他故作平静地问：“这是什么？” “你认真的？这么明显你难道要否决吗？北韩特工池东哲？” 当他从男孩口中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时，一股恍若隔世的窒息感朝他扑面而来。

池东哲握了握拳平复心态道，“你真的很聪明。”  “你知道存在过的总会被找到，尤其是电脑上的，所以，我要听你说。” 池东哲刻意忽略电脑屏幕上的那些刺目照片，朝徐文祖看去，“你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的？” “我讨厌你的不坦诚，这让我感到”  “背叛”池东哲迅速接过话头。

沉默几秒，他突然笑了放缓声音温柔地说，“我不该对你隐瞒，也许下次我们都可以试着把想要知道的问出来，互相猜疑挺费时间的不是吗？”他说完看到徐文祖还是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努嘴道，“我在阳台等你。”

过了一会儿，徐文祖出现在他身旁，他将一瓶果汁递给男孩，对方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啤酒喝了起来。

池东哲无可奈何地朝男孩摇头轻笑却招来对方的一记眼刀，只好敛了笑容开口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收起你那套老掉牙的寒暄，有屁快他妈放。”徐文祖不想多废话地骂道。

池东哲笑了，男孩明明看着很可爱逼急了却又如此粗暴。这样真的不太文明，他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向天空，眯起眼睛说道，“我结婚真的很早。”

徐文祖听着他突如其来没头脑的话，扬起一边的眉毛，“噢”了一声等待下文。池东哲耸了耸肩抿一口酒说，“真的，我没骗你。”  “嗯，”徐文祖撇撇嘴，“接着呢？” 

池东哲垂下眼眸，“我十五岁就被选中作为特别兵种训练，那里条件很苛刻只有训练没有女人。我结婚那会儿才二十一岁，我根本不了解女人，我甚至都还搞不懂结婚的真正意义。” 徐文祖皱起了眉。池东哲见他没回答，抬手又喝了口酒，“当时我的母亲哭着对我说，孩子我爱你，我不希望你孤独终老，去结婚吧，求你。我真的舍不得她流泪。”  “呵，她可真爱你啊，都不用在乎你的想法，一哭什么都有了。”徐文祖嗤笑着讽刺。 

池东哲皱起了眉微张着嘴瞪他，却始终没有反驳。半晌，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以为组织不会同意，但他们批准了。很快我就开始了相亲，三个月后我和你的母亲结了婚，又过了一个月我就被组织召回完成最后的试炼开始执行任务。”他说的很简洁也很平淡，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徐文祖放下了酒瓶，扭头望向他有些涣散的眼神，橙红黄紫的夕阳铺撒在池东哲的脸上，折射进他幽深的眼底，宛若星空。

他不知道池东哲此刻在想什么，只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就快要被黑暗吞噬了。他忽然之间，心中生出一种不忍，像一双强力的手狠狠地攥着他的心脏，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缓解这种痛苦。

于是他拥抱了池东哲，用力的，猛烈的，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时间在此刻静止，只有风轻轻吹动。

池东哲低头望向像个小炮弹一样砸进自己怀里的男孩，他的肩膀被撞的生疼。但不可否认，他被取悦了，极大的满足感包裹着他，让他有些晕乎乎的甚至觉得很安全。

这种感觉很奇妙。杀人无数的特工在一个拥有反社会人格的男孩怀里得到了安全感。他不愿多想放任自己沉沦，将头埋进男孩的颈窝闻着熟悉的奶油香气，池东哲强忍着舔咬的冲动，微笑着问，“想要听听你母亲的事吗？”

徐文祖没有说话，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模糊甚至比父亲都让他觉得遥不可及。他被抢走时还太小，对于那个女人的记忆早已丝毫不剩，“我不记得了，”徐文祖从男人的怀里退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漠。

“我讲给你听，”池东哲强忍下接着把男孩按进怀里的念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她是我的第四位相亲对象，她那天穿着白色的裙子，脖子上天蓝色的项链衬得她无比纯净又温柔。”  

“你们聊了些什么？”徐文祖一边问着，一边在脑海里试图拼凑起女人的美丽图像。池东哲轻声笑道：“我忘了，只记得她当时很开心，用手抚弄发梢时像朵兰花。”

“后来呢？”徐文祖问道。“她不会像其她人那样让我感到窘迫不安，她身上有一股让人平静的力量，我当时就想如果结婚我会选她做我的新娘。”池东哲说完像是陷入了回忆温柔地笑着，“我们按现在的说法是闪婚，结婚后我们很快又分开而我平时很忙，一年见不到她几次，而她从不抱怨只会轻轻地抱着我温柔地笑。”

“她肯定很孤单，”徐文祖因为实在无法联想起任何画面，所以他也不会真的感到痛苦，这让他多少显得有些面无表情。池东哲叹了口气，“所以我亏欠她太多，”说完他回忆起在教堂他看到女人尸体的一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我最后一次出任务时，组织放弃了我还派人追杀你们，当我找到你们时你母亲已经死了，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以为你也死去，后来我来到韩国报仇，得知你没有死就一直寻你，直到现在。”

“你真的爱她吗？”徐文祖突然对着他问道，“我听你说了这么久，却一次也没听到你说爱。”像是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让他回答，男孩问完就径直离开了，直到房门被关上，池东哲才从那个问题中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徐文祖问他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池东哲握起酒瓶呆呆地看向远方，半晌，他兀自问道，“我真的爱她吗？”

他听不到回答，此刻只有风声。